詩經我唱《鄘風·君子偕老》

觀滄海 · 發(fā)表于 2021-12-4 19:10:45

                     君子偕老
   她跟國君要偕老，頭插玉簪和步搖。
   舉止從容又大方，靜如山岳動似河，禮服更顯腰身好。
   可是品行不端正，這可叫人咋說道。

   錦衣彩紋真鮮艷，山雞圖案亮閃閃。
   黑發(fā)稠密像烏云，不用假發(fā)更天然。
   美玉耳飾垂兩鬢，頭上插著象牙簪，俊俏白凈迷人眼。
   仿佛塵世降天仙，仿佛帝女到人間！

   服飾鮮明又艷麗，淺紅輕紗做外衣。
   縐羅罩衫如蟬翼，葛布內衣最貼體。
   看她眉目多清秀，看她容顏多美麗。
   這般美女實少見，國色天香誰能比！
【原典】《詩經·鄘風·君子偕老》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⑴。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⑵。子之不淑，云如之何⑶？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⑷。鬒發(fā)如云，不屑髢也⑸；玉之瑱也，象之挮也，揚且之皙也⑹。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⑺？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⑻。蒙彼縐絺，是紲袢也⑼。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⑽。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⑾！
【注釋】
   ⑴君子：指衛(wèi)宣公。偕老：夫妻相親相愛、白頭到老。副：婦人的一種首飾。笄（jī）：簪。珈：笄飾。走路時會搖動，又稱“步搖”。垂珠有六顆，故稱“六珈”。
   ⑵委委佗佗（tuó ），如山如河：舉止從容大方，靜如山，動如水。象服：鑲有珠寶繪有花紋的禮服。宜：合身。
   ⑶子：指宣姜。不淑：不善，一說不幸。
   ⑷玼：花紋絢爛。翟（dí）：繡著山雞彩羽的象服。
   ⑸鬒（zhěn）：黑發(fā)。髢（dí）：假發(fā)。
   ⑹瑱（tiàn）：冠冕上垂在兩耳旁的玉。象：象牙。挮（tì）：發(fā)釵。一說可用于搔頭。揚：額角。皙（xī）：白凈。
   ⑺胡：何，為什么。而：如。帝：帝子，神女。
   ⑻瑳（cuō）：玉色鮮明潔白。展：展衣，古代夏天穿的一種紗衣。
   ⑼絺（chī）：細葛布。紲袢（xiè pàn）：夏天穿的白色內衣。
   ⑽清揚：眉清目秀。顏：容顏美，有光彩。
   ⑾展：誠，的確。媛：美女。
【滄海詩評】
   有這樣一位美人，她猶如從畫中走出，又好似從云端飄下。傾城傾國用給她好不夸張，國色天香形容她恰如其分。她的美麗讓無數(shù)人贊嘆不已，她的遭際又讓無數(shù)人議論紛紛。她就是《君子偕老》中的主人公宣姜。
   全詩除了“子之不淑，云如之何”兩句，都是對宣姜華美的服飾和嬌艷的容貌的贊美。她的美無可爭議，有異議的是，由于對“不淑”二字的不同理解，有人認為詩的基調是諷刺挖苦，有人認為詩的基調是贊美同情。
   《毛詩序》云：“《君子偕老》，刺衛(wèi)夫人也?！敝祆洹对娂瘋鳌氛f：“言夫人當與君子偕老，故其服飾之盛如此，而雍容自得，安重寬廣，又有以宜其象服。今宣姜之不善乃如此，雖有是服，亦將如之何哉！言不稱也?！笨偟恼f來，就是認為此詩旨在諷刺宣姜品行丑惡，德不配位，不配和國君白頭偕老。魏源、王國維等人則將“不淑”理解為不幸，“不斥宣姜之失德，而但言其遭際之不幸，詩人之厚也”（王國維）。從而認為詩歌的感情基調是對宣姜絕代風華的贊美和不幸遭遇的同情。
   宣姜本是衛(wèi)宣公之子姬伋的未婚妻，不幸被宣公霸占，并生下兩個孩子。宣公死后，又改嫁宣公的庶子公子頑，生了三男兩女。宣姜的“淫亂”之名，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首章前五句極力渲染宣姜來嫁時服飾的鮮艷絢麗，儀容的雍容華貴。末二句“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揭示她品行的惡劣（或遭遇的不幸）。欲抑先揚，美的外貌和丑的靈魂形成巨大的反差，讓人禁不住唏噓生嘆。次章與末章更是用墨如潑，用賦法反覆詠嘆宣姜服飾、容貌之美，讓人感覺簡直是天上少有，人間絕無。越是這樣，越讓人感慨：美麗的容顏和美好的靈魂往往不能并存，美麗的容顏和美好的命運常常背道而馳。
   不管古人如何看待，今天的我們，對宣姜這樣的女子，還是應該多一些理解和同情。宣姜作為當時泱泱大國齊僖公的女兒，又出落得國色天香，傾城傾國，許配給衛(wèi)國的世子公子伋，可謂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如果不出意外，本可以擁有幸福的婚姻，美好的人生?？墒牵\弄人，紅顏薄命。公子伋的父親宣公利用國君的權勢，強行霸占了她，我們不難想象，面對又老又丑的衛(wèi)宣公，她的內心是排斥的，甚至是厭惡的，最終卻又是無奈的?！囤L》中的《新臺》一詩，從某種角度來看，就是在為宣姜鳴不平。宣公死后，幼子惠公繼位。為了鞏固齊衛(wèi)兩國的友好關系，齊襄公又逼著她嫁給公子伋的弟弟公子頑（昭伯），《左傳》上說：“不可，強之?！笨梢?，再次披上嫁衣的她，仍然是被迫的，而不是心甘情愿的，她不過是政治的犧牲品。如此看來，與其說她是一個淫亂的女人，不如說權力與政治是淫亂的制造者。
   宣姜和昭伯生了五個子女：公子齊子，衛(wèi)戴公，衛(wèi)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齊子早死；衛(wèi)國被狄人攻滅，在國家面臨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衛(wèi)國遺民擁立衛(wèi)戴公當了國君，可見其賢德；衛(wèi)戴公死后，其弟衛(wèi)文公更使衛(wèi)國中興，讓衛(wèi)國在諸侯中重新樹立了良好的形象；宋桓公在衛(wèi)國被攻滅后第一時間救衛(wèi)，宋桓夫人的影響力不難想見；許穆夫人在衛(wèi)國遭難后奔走呼號，并寫下《載馳》一詩，是名留青史的女英雄，女詩人。別的不說，能教育出衛(wèi)文公、許穆夫人這樣杰出兒女，僅憑這一點，宣姜作為一個母親，絕對是稱職的，甚至是難能可貴的。今天的我們，又有什么理由對她求全責備呢？
   讓我們拋開陳腐的偏見，用欣賞的眼光，來看待上天賜給人間的絕世之美。這樣，我們的靈魂將如同在花間漫步一般，飽嘗清香，悠然陶醉。